张生：《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藏费吴生夫妇档案汇编》简介
南京大学姜良芹主编的《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藏费吴生夫妇档案汇编》（全40册，以下简称“《费吴生夫妇档案》”），于2022年11月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该套丛书是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抗日战争研究专项工程项目“国外有关中国抗日战争史料整理与研究之三：哈佛燕京图书馆藏费吴生档案”（16KZD019）的阶段性成果，入选2020年度国家出版基金资助项目，同时也是《哈佛燕京图书馆文献丛刊》第29种。
《费吴生夫妇档案》刊布的资料均来源于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大多数为未曾公开出版的原始文献。费吴生（George Ashmore Fitch，1883—1979）及其夫人杰拉尔丁（Geraldine Townsend Fitch，1892—1976）作为长期生活在中国的美国人，是中国近现代历史上诸多重大事件的参与者、观察者、记录者和传播者，尤其在日本侵华罪行揭露、中国抗战国际宣传和战时中美关系发展等方面留下了大量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姜良芹团队经过近十年努力，对费吴生夫妇档案进行了系统性、学术化的整理，根据档案呈现的不同主题，分编成“日本侵华编”“中美关系编”“社会团体编”和“个人文献编”4部分，按照“‘一·二八’事变”“南京大屠杀”“战时重庆”“战时美国民间援华”“费吴生夫妇与名人往来书信、影像”“中国工业合作运动”“基督教青年会”“夫妇文稿”等23个专题分册出版，共40册。所收史料种类，既有通信、日记、照片、支票、账单等私人资料，也有剪报、杂志、图册、图书、宣传册等出版物，还有工作报告、组织通讯等内部资料和未刊文稿。
一
第一部分“日本侵华编”收录费吴生在上海、南京、重庆等地亲历日本侵华暴行的日记、书信和文章等，以及杰拉尔丁针对日本侵华写作的文章、演讲稿和相关书信等，分为“‘一·二八’事变”“南京大屠杀”和“战时重庆”3个专题，共4册。
第1册《“一·二八”事变》收录费吴生1932年1月至4月期间在上海亲历事变写下的日记，1931年至1933年间费吴生夫妇围绕事变前后发生在上海的中日冲突与家人、朋友和报刊编辑的通信，讲述亲身经历的文稿，收集的相关剪报等。其中，费吴生与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领事、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馆领事的通信，展现了费吴生作为第三方民间势力在救济伤兵和难民、抗议日军暴行等方面对这一历史事件的深度参与。费吴生夫妇在事变末期曾藏匿并帮助虹口公园爆炸案策划者金九和安重根等人逃离上海，因此留下的文字记录及其收藏的朝鲜独立运动人物的书信和文稿是研究虹口公园爆炸案的珍贵史料。
第2、3册《南京大屠杀》收录费吴生本人和其他外国人士记录日军南京暴行的日记、书信、工作报告、回忆文稿，以及费吴生夫妇收藏的相关剪报，涉及南京保卫战、南京大屠杀、南京国际安全区工作、战后东京审判等重要内容。南京大屠杀期间，费吴生作为南京国际安全区总干事，在揭露日军暴行、保护和救济难民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因此留下的相关史料非常丰富。早前只有部分费吴生日记公诸于世，而诸如《使中国屈服：首都南京的内幕消息》《围攻与占领南京》《南京沦陷：目击者的两份报告》等文稿大部分内容未曾披露过，为日军南京暴行的研究增补了重要史料和证据。此外，该专题还集中收录了费吴生参加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东京审判的相关通信、文书、证言等。虽然他在东京等待出庭期间因故未能亲自出庭，但这些通信和文件为指证日军南京暴行、研究东京审判等相关问题提供了丰富的历史细节。
第4册《战时重庆》主要收录1939年至1942年费吴生在重庆期间与远在美国的杰拉尔丁及其他家人的通信，以及费吴生亲历重庆大轰炸所写作的文章。费吴生是重庆基督教青年会、扶轮社、共济会等团体的核心人物，致力于伤兵和难民救济等工作，他所留下的书信和文章对战时重庆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史料价值。
二
第二部分“中美关系编”所收史料主要涉及20世纪30年代后期到40年代的中美关系史。这一时期费吴生辗转于南京、重庆、延安、兰州等地，致力于战灾救济、美国援华和工合运动。杰拉尔丁则以在华传教士妻子、宋美龄好友、远东问题专家的身份，在美国频繁地进行演说、游说，呼吁美国民众和政府制日援华。费吴生夫妇“里应外合”，深度介入了太平洋战争前后中美关系的发展。因此，《费吴生夫妇档案》中所收中美关系史料最为丰富，分编为10个专题，共计16册。
专题之一为《反对美国中立与呼吁美国对日禁运》（2册），主要收录杰拉尔丁与美国参议员、众议员、援华团体和报刊编辑之间的通信，杰拉尔丁在美演说与游说的记录、报告、文稿，以及对日禁运组织机构相关资料，展现了太平洋战争爆发前杰拉尔丁在美呼吁对日禁运和对华援助的努力以及中外各方的态度。
专题之二为《战时美国民间援华》（1册），主要收录美国援华联合会及其他援华机构相关书信、工作报告、内部文件和通讯等，集中反映了美国民间援华团体在美为援助中国抗战、救济妇女儿童所进行的募捐活动和工作成效。
专题之三为《战后美国院外援华集团》（1册），主要收录美国对华政策协会相关文献，费吴生夫妇、周以德（Walter HJudd）等战后美国院外援华集团重要成员向美国政府和公众呼吁援助国民政府的通信、演讲、评论文章等，从中可以窥探战后美国民间团体影响美国政府对华政策的运作方式和成效，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专题之四为《战后美国有关亚太局势与中国问题的文献》（1册），所收资料主要是费吴生夫妇收集的美国政界、学界、新闻界和民间团体对战后中美关系话题的讨论、报告和评论等。这些资料来源广泛，主题集中，对于进一步丰富战后美苏国共四方关系、美国对华态度和政策的研究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专题之五为《蒋介石、宋美龄相关书信与文稿》（1册）。费吴生夫妇在上海期间即与蒋介石、宋美龄有所交往，尤其是杰拉尔丁与宋美龄保持了数十年的书信往来。费吴生夫妇及其家人特别重视蒋宋相关资料的收集和保存，并以专题的形式集中存放。《费吴生夫妇档案》即按照档案原有专题予以整理出版，收录费吴生夫妇（主要是杰拉尔丁）与宋美龄等人的往来书信、电报、贺年卡片，杰拉尔丁以蒋宋为写作对象的文章，以及费吴生夫妇收藏的蒋宋相关文章和剪报。其中，杰拉尔丁与宋美龄的近百封往来书信均为首次公布。
专题之六为《费吴生夫妇与名人往来书信、影像》（1册），亦根据档案原有专题整理出版，收录费吴生夫妇与中外名人的往来书信以及他们收藏的名人影像。根据不同通信对象，将通信分为致信美国总统、美国政要名人、美国女性名人、中国政要名人、朝鲜半岛政要名人等，包括费吴生夫妇写给富兰克林·罗斯福（Franklin D.Roosevelt）、赫伯特·胡佛（Herbert C.Hoover）、哈里·杜鲁门（Harry S.Truman）等美国历任总统的书信及美国国务院复函，与科德尔·赫尔（Cordell Hull）、哈里·亚内尔（Harry E.Yarnell）、亨利·史汀生（Henry L.Stimson）等美国历任国务卿、军事将领往来书信，与赛珍珠（Pearl S.Buck）、海伦·凯勒（Helen Keller）、埃莉诺·罗斯福（Eleanor Roosevelt）等美国女性名人往来书信，与宋子文、孔祥熙、胡适、林语堂、王正廷等中国政要名人的往来书信，与李承晚、金奎植、金九等朝鲜半岛政要的往来书信。此外，该专题还收录了费吴生档案中所存蒋介石、宋美龄在不同历史时期的照片，费吴生夫妇与蒋氏夫妇合影，以及蒋经国、陈诚等人照片百余张。上述通信和影像从不同层面展现了费吴生夫妇社会交往、政治参与的广度和深度。
1941年费吴生受聘为中国工业合作协会执行顾问，此后数年他在中国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中国工业合作运动（以下简称“工合运动”），留下丰富而详尽的相关史料。“中美关系编”专题之七将这些史料汇编为《中国工业合作运动》（2册）。相关史料大致由两类资料组成。第一类是工合运动相关出版物，包括《“工合”新闻》和《“工合”促进会公报》等英文报刊、工合运动宣传资料、路易·艾黎（Rewi Alley）和埃德加·斯诺（Edgar Snow）等人对工合运动的报道和评论等。第二类由书信、未刊档案和文稿组成，包括费吴生夫妇围绕工合运动与中外友人通信、回忆文稿，工作报告、财务报表、发展规划书等工合运动相关档案。这些史料多为首次公开出版的原始文献，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和研究价值。
专题之八收录费吴生夫妇档案所存中国共产党相关资料，汇编为《美国有关中国共产党和新中国的文献》（2册），资料类型包括书信、报告、评论文章、报刊和图书等，涉及中共抗战、解放战争、国共关系、中苏关系、美国与中共关系等主题，集中反映了美国政界、宗教界、学界部分人士对中国共产党和新中国的观察和评论。其中，费吴生延安之行的相关书信、文稿记录了1939年6月他访问延安并与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共领导人面谈的历史片段，十分珍贵。
专题之九收录费吴生夫妇档案中关于朝鲜半岛问题的书信、文章、剪报和影像资料，汇编为《抗战胜利前后的朝鲜局势》（1册），对20世纪40年代至50年代初期中国、美国和朝鲜半岛的关系研究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专题之十收录费吴生夫妇档案中有关中国抗日战争时期社会、经济、文化和军事等方面的出版物，汇编为《“战时中国”英文出版物》（4册）。第1册收录国民政府国际宣传处创办的《战时中国》英文月刊；第2册收录《西方人眼中的战时中国》《日本侵略中国的事实》《一位资深传教士对中日冲突的看法》等报道和评论中国抗日战争和战时中国社会生活的英文出版物；第3册收录《美国与上海利益攸关》《美国与中国的未来利益攸关：中国论文比赛获奖作品》《新世界中的美国2：太平洋地区的关系》等战时中美关系和美国外交政策方面的出版物，以及《辛庄：中国乡村财政研究》《中国农场租佃》《中国土地的事实与理论》等美国学者的中国研究著述；第4册收录《美亚》杂志、《英文中国月报》，以及《留美青年》等基督教团体刊物和《上海美国妇女工会简报》等上海妇女团体刊物。需要说明的是，费吴生夫妇收集的英文报刊并非连续完整的，只是将其中与战时中国密切相关或刊登有自己文章和消息的期次集中收藏，从中亦可见他们阅读和写作的志趣。总体而言，《“战时中国”英文出版物》所收资料主题集中，品类丰富，主要是对中国战时各类情况的报道和评论，大部分出版物旨在向美国等西方社会报道远东战况、宣传中国抗战，服务于中国战时国际宣传工作，是认识和研究国民政府对美宣传策略、中美民间外交、战时新闻传播史的基础性史料。
三
第三部分“社会团体编”收录与费吴生夫妇关系密切的中外社会团体和组织机构的相关资料，包括“基督教青年会”“盲童学校”“务德会与南京华言学堂”“扶轮社”“共济会”5个专题。
由于费吴生在华期间主要服务于基督教青年会，因而费吴生夫妇档案所存基督教青年会相关史料极为丰富，且多为第一手资料。这些史料汇编为《基督教青年会》（3册），涉及的时间范围是1919年至1977年，主要内容涵盖费吴生与基督教青年会北美协会和中华基督教青年会负责人、外籍干事的通信，基督教青年会战时救济与援华工作的宣传材料和新闻报道，以及与基督教青年会工作相关的费吴生财务档案。尤其是第3册所收有关费吴生财务问题的大量通信、北美协会的汇款凭据和账单、费吴生月度花费报告和费用报表，以及各类收据、支票、工资单、财务报告等，构成一宗罕见且完整的基督教青年会在华传教士财务档案，对基督教青年会在华宣教工作和本土化研究具有独特的史料价值。
总部位于美国纽约的中国盲童学校和在中国成立的中国盲民福利协会共同致力于中国盲人福利事业的发展。费吴生作为中国盲民福利协会的发起人和顾问，在档案中留下许多与盲童学校有关的资料。《盲童学校》（2册）包括费吴生夫妇与美国中国盲童学校理事会、中国盲民福利协会、上海盲童学校负责人的通信，盲童学校和中国盲民福利协会工作报告、会议备忘录、财务报告、年度预算、政策文件等。
1919年杰拉尔丁代表务德会（美以美会青年协会）来华传教，担任中国务德会理事长。杰拉尔丁来华之初曾在南京华言学堂学习，与之相关的史料构成她的早期在华档案，汇编为《务德会与南京华言学堂》（2册）。这些史料主要包括20世纪20年代杰拉尔丁与务德会负责人、美国友人和家人的通信、工作报告和在华游记，以及她收藏的有关中国务德会和南京华言学堂的内部文件等，是研究中国基督教教会史、中国近代社会史和南京地方史等方面不可多得的史料。
费吴生也是扶轮社、共济会等国际社团在华核心人物，费吴生夫妇档案中保存了许多与上述社团组织有关的资料，汇编为《扶轮社》和《共济会》各1册，包括社团组织内部文件、各地分会活动资料、成员通信、社团刊物及其他出版物等。由于目前国内学界对扶轮社、共济会的研究成果较少，更未见相关史料整理和编纂成果，因此上述两册史料的出版，对于全面、深入认识20世纪上半叶中国、美国乃至世界各地扶轮社、共济会的发展状况具有重要意义。
四
第四部分“个人文献编”包括“费吴生家庭财产”“费吴生日记”“费吴生夫妇文稿”“费吴生夫妇与友人通信”“费吴生夫妇在华游记与收集图片”5个专题。
费吴生夫妇档案中有关家庭财产方面的资料主要包括通信、文书、清单等，涉及家庭遗产、在华财产、在美财产、家庭投资等，汇编为《费吴生家庭财产》（1册）。其中，关于费吴生夫妇在华财产受损及索赔诉讼的一组档案，清晰地展现了侵华日军对外国人士在华房产、私人物品的劫掠与破坏，外侨对私人财产受损的抗议、申诉和索赔经过，以及美国政府为维护美侨在华财产和权益与侵华日军之间的较量。
《费吴生日记》（1册）主要收录1944—1949年费吴生在中国、美国、朝鲜半岛等地所记日记，包括日记本、记事簿、记账簿等，这些资料是考察20世纪40年代后期费吴生活动经历的重要史料。
费吴生夫妇档案中保存了二人撰写的大量未刊文稿，除各专题收录的相关文稿外，此次将部分文稿汇编为《费吴生夫妇文稿》（4册）。除一组费吴生对中国抗战的观察和评论文章外，其余主要是杰拉尔丁就远东问题撰写的书稿、书评、文章及相关访谈稿，如论述抗日战争时期远东局势与美国对外政策的书稿《中华大地》等。杰拉尔丁写作的远东问题，内容涉及中日冲突、战时中国社会、基督教在中国、中国妇女工作、中美关系诸多方面。
《费吴生夫妇与友人通信》收录1918—1950年费吴生夫妇与中外友人的通信，以时间为序汇编为4册，通信内容涉及这一时期中国发生的诸多重大历史事件，既为考察20世纪上半叶外人眼中的中国形象提供了重要窗口，亦可作为其他专题的补充史料。
“个人文献编”最后一册为《费吴生夫妇在华游记与收集图片》，收录资料大致分为三类。一类是费吴生在中国游历内蒙古、云南、西北等地写下的游记，一类是杰拉尔丁在费吴生书信基础上编辑加工而成的游记，还有一类是费吴生夫妇收集的与中国有关的照片和图册等。这些游记和图片为了解抗战时期中国西北和边疆地区社会状况提供了生动的素材。
综上所述，《费吴生夫妇档案》收录史料时间跨度大、涉及内容广，资料类型和主题丰富多样，大部分为未曾披露过的珍稀档案，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该书的出版，不仅能为中国近现代政治、社会、外交、宗教、抗战等方面的认识和研究提供更多历史细节，亦能推动晚清及民国社会史、日本侵华史、中美关系史等专题研究的深入开展。此外，本书对哈佛燕京图书馆藏费吴生夫妇档案原件的影印出版，既完好地保存了档案原貌，其体例编排和细目编译亦有助于中外学者利用。
（原文载于《抗日战争研究》2023年第3期）